呼和浩特治好白癜风的医院 http://pf.39.net/bdfyy/qsnbdf/170102/5188934.html
许明琛是这样一种人。
几乎无所不知,从天文、地理到花草园艺。她和周子渝一起在天二观过星,用天文爱好者们惯用的观星仪,他们一起在天台和山顶上度过了无数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她料理花草也是一把好手,用了半年时间,将周子渝光秃秃、死气沉沉的阳台变得葱葱郁郁有生机;她知道很多种中草药的名称和用法,了解很多历史上已濒临消失的奇闻……她朗诵也很厉害,在她读诗声里,周子渝有过很多个好眠的下午。
而袁薇枝完全是另一种人。
出现不过三个小时,她已经让周子渝头痛。她穿得像个调色盘,
身上至少有至少七种颜色,衣服层层叠叠鸡零狗碎,还美其名日这是如今文艺少女们都
都喜欢的森女风。她自称是个作家,但对他的诸多问题完全无法回答。“当归”和“王不留行”这两种名字韵味悠长的中药各有什么药效,迄今为止有多少颗小行星以中国人的名字命名,他阳台上左边数第七盆多肉植物叫什么……袁薇枝通通眨着眼睛,一脸无辜而坦然地回答,我不知道。
周子渝下逐客令:“你是个冒牌货,请出去。”
被驱逐的人恬不知耻:“喂喂,别这么武断,你有什么证据?”
周子渝冷笑:“作家应该是个杂家,而你什么都不知道。”
袁薇枝大声喊冤:“老大,你生活在什么年代啊!现在只要会敲键盘就可以说自己是作家!
周子渝有点动摇,他确实没有看过还活着的人写的书。
袁薇枝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眼神诚挚:“真的,我就是个写言情小说的。”
周子渝想起前几天偶然在电视上看到的言情剧,逻辑混乱不堪,台词颠三倒四,倒真像是眼前这个女孩子能写出来的东西。
于是他点了点头。
袁薇枝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高兴完了她似乎又有点羞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对了,周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子渝,周子渝。
袁薇枝随口夸奖:“好名字啊,江东周郎,怀瑾握瑜,一身好韬略,一手好琴艺。
周子渝打断她的话:“不是周瑜的瑜,是渝,三点水的渝。
夸错了方向,袁薇枝丝毫不见脸红:“那也很好啊,情深不渝,至死不渝。”
周子渝曙怔了一下,半天才开口:“你呢,袁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薇枝,袁薇枝。
周子渝咀嚼着这个名字,脸上浮出淡淡嘲讽的笑:“袁微之,元愼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诗里深情款款,诗外薄情寡义。给你取这么个名字,看来你父母不怎么爱你。”
袁薇枝耸肩:“是薇枝,不是微之。我爸是给人家的花园做园丁的,我出生那天正好蔷薇花开,爸爸折了一枝蔷薇送给产房里的妈妈,顺便给我取了名字,薇枝,蔷薇花枝的意思,姓袁有点抱歉,但真的和元稹没有关系。”
说话间她不知道在哪摸出一把小剪刀,把一束蔷薇剪了剪,插在了书柜上的玻璃花瓶里。
原来她还带了一束蔷薇来,蓓蕾初开的蔷薇,颜色和香味都还有点涩,袁薇枝解释:“来的时候从我爸工作的花园里折的,算占了东家点便宜。
然后她立刻举手表示清白的决心:“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占你家便宜的。”
周子渝瞥了一眼那束花,略有点疲倦地闭上眼:“无所谓,只要你能完成我要你做的事情,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你知道我雇你来做什么吗?”,
袁薇枝回答他:“知道啊,招聘启事里写的很清楚,根据你的口述,帮你写一本小说。”
周子渝闭着眼睛轻轻摇头:“不,不是小说,是记录,你记住,对于我所说的事情,你要尽量去还原,尽量少做自己的加工。”
袁薇枝不明觉厉地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了小上网本。
这个故事的男主角叫做周子渝,情深不渝的渝,而女主角叫许明琛,明媚的明,西赆南琛的琛。
再来周子渝这儿的时候,袁薇枝已经将功课做得很好,她站在阳台上指着盆栽们一盆盆点将过去,仙人掌、生石花、星美人、鹿角海棠、清盛锦、小和锦……数到第七盆的时候她脸上浮现出诡秘而狡黠的笑:“第七盆,叫初恋。这肯定是你那个女主角,叫什么来着,对了,许明琛,肯定是她送给你的。”
周子渝冷冷地看着她,半天开口:“别瞎猜。
他走过来把那盆叫做初恋的多肉植物往旁边挪了一挪,把水杯里剩下的水浇进土壤里:“还有,谨记这个名字,这是你的工作。
他的态度冷硬,袁薇枝毫不介意,她笑嘻嘻地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束蔷薇,插进身后书柜上的花瓶:“周先生,你为什么不养花啊,我来的路上看到满山都是花,姹紫嫣红,可漂亮了。”
她戳一戳丰满的鹿角海棠:“不像这些东西,只长叶子不开花,绿油油的单调死了。
周子渝独居在山上,这山是茶山,山坡上茶农遍种绿茶,据说这是周家的产业之一,他们家的茶叶出口海外,包下了几座山头种茶,这只是其中一座。山道上夹道种着花树,还有一些野花散长在崖壁上,很是赏心悦目。
周子渝难得的没有口气冷硬:“如果我死了,这些多肉植物大概还能独自活一段时间,但如果是蔷薇,半点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琉璃易碎花太娇贵,绚烂的东西都不长久坚牢。”
他的口气有点哀伤,袁薇枝蓦地记起来,周子渝是个有先天性心脏疾病朝不保夕的病人。
年轻女孩子的心总是容易柔软怜悯,袁薇枝的口气也软下来:“不会啊,有一种花叫死不了,顽强得就像它的名字,下次我带一盆来送你。”
周子渝的脸僵了一僵:“袁小姐,我不是对这个世界毫无了解的白痴。”
袁薇枝忍不住捂住脸翻了个白眼。
在蔷薇瑟瑟的香气里,周子瑜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上一次,只说到女主的名字叫许明琛,周子瑜便没有再说,这次,他从他们的相识说起。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四年前的周子渝22岁,大学肄业。
是的,大学肄业,结业考试前夕周子医院,错过了结业考试,也错过了毕业典礼,他没能顺利从大学毕业。
那一年的周家大公子,想要亲自寻找一颗小行星。
这个浩瀚宇宙,漂浮着数以亿计的星辰,连地球也不过是其中一颗,这些星星不属于任何人,但却被规定不允许被随意命名,除了小行星。国际小行星组织规定,小行星可以以其发现者的名字命名。22岁的周子渝,想要找到一颗小行星,用自己的名字来为它命名,子渝星。
“当我死去,天上却有一颗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星,我变成了星,在宇宙中永匣地、不渝地存在着,是不是很浪漫?“是,很浪漫,一种冷彻骨的凄凉浪漫。袁薇枝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想起了我看过的一本科幻小说,故事开头,一个得了癌症快要死掉的男人,用毕生积蓄买下了一颗星星的命名权,用他大学时候暗恋的女孩子名字来命名,把这颗星送给了她。“周子渝有点动容:“是吗?后来呢?”
袁薇枝的眉毛抽搐了一下:“后来结果不是很好,他和那个女同学失去联系好多年,通过这颗星女同学想起了他并找到了他,然后对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把他冰冻,然后送到一光年外的宇宙中,等待与敌对的外星人相遇。“、
周子渝听完愣了半晌,许久才苦笑道:“浪漫后面是残酩,糖衣里面包着炮弹,我的故事,也是这样的。
3
周子渝的父母深爱他,纵容他,反正周家还有一位聪明能干的二少爷,周子渝无需为家庭负责,他可以安心做观星者。
他的父亲在一座茶山上为他搭建了一个私人天文台,配备了焦距7lOO毫米的40厘米双筒望远镜,年,中科院紫金山天文台正是用这种仪器发现了一颗小行星。因为心疼儿子每天在山上山下往返,他父亲为避免他奔波,半山腰上的别墅也开始建造起来。
半年后,天文台和别墅都建好了,然后,许明琛也出现了。
许明琛是一个天文爱好者,她也在寻找小行星,她和周子渝在天文论坛相识。有一次,她在QQ里向他抱怨,真想把紫金山天文台据为己有啊!他的心一动,对她说,我在南方的某座山上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天文台,如果你来,我等你。
然后许明琛来了,背着登山包。那年许明琛2l岁,是个头发半长的姑娘,她穿自T恤与蓝格子衬衫外套,工装长裤,裤脚塞在铁锈红的小牛皮中靴里,爬上茶山来到别墅外她才给他打“周子渝,你好,我是许明琛,现在我在你家门外。“
那时周子渝正在二楼窗前看一本诗集,他不太喜欢阳光,宁可开灯也将窗帘拉得死死的,接到电话他拉开窗帘往下看,许明琛正站在楼下仰脸望着他。许明琛不是很美,皮肤因为晒多了太阳变成了浅棕色,但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袁薇枝打断他的话:“我来应聘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周子渝的招聘广告上写,招聘一名文笔流畅的作家,根据自己的口述做笔录,最后附了茶山上别墅的地址。袁薇枝耸肩:“看上去有点像变态杀人犯。“
周子渝忍不住笑:“那你还来。”
袁薇枝也笑:“报酬丰厚啊,横财的横和横死的横是同一个字,我从小就知道的。“
周子渝摇摇头:“傻大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儿吧,你可以回去了。”
袁薇枝望望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从山上下去要一个小时,现在走,正好赶得上山脚下的末班公交车,她站起身来,扭扭捏捏的,半天摸出个小花盆:“喏,送你的,是多肉植物,但是有颜色的。”
她的手里是一盆绯牡丹,绿色的边缘镶着绯红,故名绯牡丹,周子渝的脸色却微微一变:“不,我不喜欢这种植物,麻烦你带走。”
袁薇枝悻悻地把植物收起:“那好,你休息,我走了。”
走出小别墅,袁薇枝回头看了一眼那房子,在夕阳里,它静默而孤独,墙体似乎簇新,但却又仿佛已经荒芜。
4
故事讲到第十五天的时候,袁薇枝突然放下笔记本,双手合十祈求:“周先生,你能先告诉我故事结局吗?我看书有个习惯,一定要先看大结局,否则会难受死。“
周子渝沉默了片刻,回答她:“无非是那几种结局,喜结良缘,天各一方,你死我活……而我们,是最悲哀的一种,她骗了我,她是个骗子,骗了我后悄然离开,我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初见面,他问她,你真的来啦,不怕我是个骗子?
她怎么会旧呢,在诈骗这一行里她才是惯犯。
听完周子渝的话,袁薇枝没头没脑地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对于你来说,死亡和背弃,哪个是更不能承受的?“
周子渝愣了愣,袁薇枝继续说:“我看过一个电影,中年男人爰上少女,故事的最后,站在山上往下望,他听到山谷里孩子们的欢笑声,心里想,我不能忍受的,原来并不是身边没有她,而是欢笑声中没有她。到那一刻我才确信,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这个少女,而不是
恋童癖。“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周子渝:“那么你呢?”
周子渝避开了她的眼神,笑了笑:“我第一次感觉到,你确实是个写言情小说的。”
袁薇枝傻傻一笑:“多谢夸奖。”
但是周子渝想转移话题显然不成功,小言作者袁薇枝的八卦心已经被勾起:“你是怎么知道她骗你的?”
是啊,她有一百八十种好手段,骗得天衣无缝,骗得巧夺天工,她一双巧手会偷心,能在不知不觉中划开你的胸膛将心取走然后缝上伤口,倘若她不告诉你她偷走了你的心,你将至死都无察觉。
那么他又是如何察觉的呢?
骗子许明琛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她骗走了周子渝一颗心和大约一百万的财产,信上压着一盆多肉植物,绯牡丹。
世间有许许多多颗完好无损跳动强劲的心,她偏偏选了一颗苟延残喘的,在这颗苟延残喘的心因她而开始蓬勃起来的时候,她将它摘走,留给主人一个空空的胸腔,她可真残忍。
“在她出现之前的二十多年,我一直在安静地等死,直到她出现,我觉得,为了她,我或许应该努力地去求生。”
“她是那样一种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她背得出所有命名与中国有关的小行星的名称和编号,她的字写得特别漂亮,写情书很旖旎,她的厨艺也特别好……你没有见过她,你不知道她多好。”
可她却是个骗子。
周子渝垂下了眼睛。
突然一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袁薇枝蹲在他面前,眼睛和声音都很认真:“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她骗你的,或许只是那封信而已。
5
或许,她真的有什么苦衷,三十三天,四百四病,这个世界那么复杂,像是无数的小行星隐藏在肉眼所不能见的角落,在肉眼所不能看见的地方,也隐藏着许多嘴巴不能说的秘密和隐衷。
或许她病了,行将朽木,而她的尊严不允许她在爱人面前渐渐枯萎,所以她选择离开,并且在离开时狠插一刀断了他的念想。
或许她被谁胁迫,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和父母兄弟的安危甩在面前,让她这种贫家女不要妄想攀龙附凤。
周子渝静静听完袁薇枝的各种猜想,半天开口:“你平时就是用这些东西去骗稿费?”
袁薇枝捂住脸:“被你发现了,是啊,可是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你有什么证据来推翻这些猜测的合理性吗?大干世界无奇不有,很多看似听似荒谬的事情,时刻都在发生,你有没有看过《一万中死法》……
突然意识到在周子渝面前“死是个忌讳的字眼,袁薇枝闭上了眼睛
半天,她才讪讪道:“你还喜欢她,不是吗?她的多肉植物还都呆留着,你的天文台也没有拆掉……”
周子渝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没有去过我的天文台吧。”
袁薇枝愣一愣,摇摇头。
周子?俞笑一笑:“好,今天你留在这里吃晚饭,晚上,我带你去看我的天文台。”
袁薇枝受宠若晾,每天她都是踩着朝阳来踏着夕阳去,周子渝从未对她有过这样隆重的邀请。
周子渝喜静,这座山上的别墅除了他没有人常住,佣人住在不远处的另一间房子里,每日晨昏来打扫,三餐送饭。晚饭很清淡,但袁薇枝知道这对心脏病人好,只能咽下腹诽。
吃过饭天已经全黑,今天是个好天气,很晴朗,周子渝带袁薇枝走上天文台,那架焦距毫米的40厘米双筒望远镜就摆放在那里,袁薇枝在周子渝的指导下凑上去,多么神奇的星空啊,袁薇枝看得有点着迷。
“在这架望远镜里,你能看到很多星星,其中有很多小行星.,他们都已经被命名,还有很多小行星,他们确实存在着,但你却无法看到。
周子渝的声音轻轻说。
“就像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秘密,但你不知道。”
“只要找不到,那就是一样的,存在或者不存在,都是一样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下天文台,星光下他的背影消瘦而落寞,袁薇枝丢下望远镜追上去,刚想说些什么,周子渝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天太晚了,下山不安全,袁薇枝就借宿在周子渝家。
因为忘了关窗,半夜袁薇枝被风冻醒,从窗子朝外望,外面繁星如锦,这样好的天气,如果用仪器来看看星河,会是怎样的模样?
袁薇枝蹑手蹑脚地登上天台,然而还没走上去就赶紧闪避了回去,周子渝在那里。
他没有在看星空,只是坐在圈椅里呆望着天,沉默安静如一株植物,风挺冷,袁薇枝却不想回去补觉,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法将她定身在那里,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远处也一动不动的周子渝。
困意袭来,袁薇枝扒着门框昏昏欲睡,直到听到一声落地的轻响将她的瞌睡赶走。
周子渝的手从圈椅上垂下来,一本天文杂志躺在地上,袁薇枝屏住呼吸伸出手指在他鼻子前探一探,呼吸平稳,只是睡着了。
袁薇枝回到房间里抱着一张毯子上来,将毯子轻轻搭在周子渝身上_。
毕竟是深秋了,一条毯子不足以御寒,第二天,周子渝还是感冒_了。
鼻塞头晕,他无心讲故事,只让袁薇枝自便。
袁薇枝眼珠子轱辘转:“那我可以待在你这儿等到下班时间再回去吗?”
她嘿嘿一笑:“我们家没有空调,这几天热死人了,你这儿比较凉快。
周子渝无力与她分辩,摆了摆手,随便她了。
她倒是有良心,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做书童就做侍女,忙前忙后找感冒药,倒水,端到周子渝身边,看他吃下,又伸出手背在自己额头上探一探,然后在周子渝额头上探一探,惹得周子渝皱眉:“有汗,脏死了。”
照顾完周子渝,她掏出笔记本来上网,不关口道在看些什么,乐得嘿嘿嘿的,许明琛不是这样的。许明琛还在的时候,这个时候,她会朗读给他听,中国诗呢,就读古诗十九首,他们都爱这种朴实无华的短句子;外国诗呢就读原文,许明琛大学修语言学,发音标准圆
润……
袁薇枝的笑声打断了周子渝的思绪,他忍不住问:“你到底在看什么,笑得这么荡漾。
袁薇枝举起笔记本给他看,是一个贴吧吧主申请的页面,袁薇枝在申请吧主,周子渝大略瞥了一眼,她的申请理由是:不怕被骂权限。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袁薇枝嘻嘻笑:“因为我属狗啊》”
她还真是没心没肺!
袁薇枝今年20岁,还不及4年前的许明琛大,她是标准的90后,坦荡到有点寡廉鲜耻,她QQ昵称里甚至带着火星文,她是与他还有许明琛完全不同的一种人。
周子瑜心脏不大好,这个故事又太让人心力交瘁,他讲讲停停,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秋末的一个雨天,到了时间袁薇枝还没有来,周子渝望着雨幕,心想或许她还没有出发,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让她今天不必来,正想着,电话突然响了。
是袁薇枝,她打电话告假,声音里带着哽咽,周子渝的心一揪:“你出什么事了?”
半响,袁薇枝轻轻回答他,她的父亲出车祸了。
医院走廊找到袁薇枝,她头发乱了脚崴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叉失魂落魄,周子渝喊她一声,她抬起脸来看周子渝,眼睛里带着凄隍。
她向周子渝解释,今天她原本是出发去了山上的,走到一半接到电话说父亲出车祸了才又折回去,没有及时打电话告假是她的错,希望周子渝谅解……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周子渝忍不住喝一声:“别说了,你父亲会没事的。
袁薇枝这才像是找回了魂,无尾熊一样抱住周子渝,“哇”地一声开始号啕大哭。
周子渝的手在半空里悬了很久才轻轻落下来,伴随着一句“鼻涕眼泪脏死了”的嘟囔。
所幸,袁薇枝的父亲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势严重,需要住院看护。
袁薇枝看着账单有点发懵,她出身单亲家庭,尚且没有独立经济来源,而父亲只是个园丁,收入微薄。
周子渝看了她片刻,伸手拿过单子。
办完手续袁薇枝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这才意识到饿,不用问,周子渝一脸菜色,肯定也没有吃饭。
在医院附近寻了一家清淡干净的店,袁薇枝将一只素烧卖夹给周子渝,问他:“你不怕我是在骗你的钱吗?
周子渝淡淡一笑:“钱算什么,反正你骗不走我的心。至于钱,我只恨她骗我不够多,你知道吗?我的遗产可比一百万多得多,你说她是不是个不会算账的傻瓜。
他的一颗心早已被他人盗走,而他唯一看重的,也不过是自己一颗心。
他不怕被骗,再没有什么欺骗比许明琛的更严重。
袁薇枝的心突然有点空落落的。她轻轻喊了一声周子渝的名字,周子渝抬起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千言万语又咽下喉头,袁薇枝摇摇头笑笑:“没什么。”
8
一整个秋末和初冬,袁薇枝都在照顾父亲,他向周子瑜告了假,
花园里的活也要他代替父亲来做,给草木修剪的时候,袁薇枝总是想起周子瑜阳台上的多肉植物,晚上都夜路的时候,抬起头,她总是想起在周子瑜望远镜里看到的星星。
袁薇枝心灰意冷地想,要不然跑路算了,管它什么小说。
但当周子瑜打电话给她,她还是乖乖地踏上了去茶山的路。
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袁薇枝的心情和这场雪一样萧条冷涩,电话里周子瑜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欢快。他说,妮还记不记得,你对我说过,许明琛或许是有苦衷的,我现在相信了,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电子邮件,是她的旧邮箱发来的,虽然是空白的,但是那
是从她的邮箱发来的。
她曾经苦口婆心说出一万个理由给他,他不信,然而当许明琛的邮箱发来一封空白邮件,他却即刻相信,许明琛是有苦衷的。
袁薇枝开始明白那个词,望梅止渴。
只有梅子才可以让人望而止渴,可惜袁薇枝是蔷薇。
周子渝非常兴奋,他的脸色不再苍白,而是带着红晕,他把那封空白邮件给她看:“你看,这是她的邮箱。
他打开自己的收件箱往下拉:“你看,这些都是我们过去的通信。
袁薇枝的心里突然冒出些恶毒的想法。
她想说,或许是她的邮箱被盗了呢?
她想说,或许是她在发邮件的时候不小心点错了呢?
她想说,或许是那一百万花完了现在她想骗更多呢?
一千种一万种恶毒的揣测在喉头冒泡,她曾经想过一万个理由让他相信许明琛有苦衷,然而现在她却想让他坚信许明琛是个骗子。
袁薇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啪嗒”掉了下来,周子渝终于发觉到不对劲,他放软了声音,问她:“怎么了?”
袁薇枝用手背擦一下眼泪:“没什么,替你高兴。”
周子渝看一看她空荡荡的双手:“这次没有带蔷薇来吗?”
每次她来,都会带一束蔷薇的。袁薇枝摇摇头:“蔷薇花期过了。”
连蔷薇的花期都结束了啊,袁薇枝在心里斟酌着告别的字句,然而还未开口就被周子渝堵住:“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快要等到心脏了。”
快要等到心脏了,做一个手术,有成功活下来、健康地多活好多年的可能,许明琛来信了,虽然是空白的……关于周子渝的未来,或许是身体健康,重遇爱人,届时他们将放下一切芥蒂。为什么不呢?
他的胸腔里被移植一颗新的心脏。不管许明琛到底是不是个真骗子,她的那些学识肯定是真的,到时候他们还可以一起观星,或许会真的发现一颗小行星,取个名字叫明渝星什么的……
袁薇枝的脑袋昏沉沉的,是该告别的时候了,然而她出口却说:“下个月的今天是我生日,我想请你吃饭,赏光吗?”
袁薇枝的2l岁生日到底还是没有和周子渝一起过。
周子渝发来短信,说自己临时有事不能来赴约,希望袁薇枝体谅。
袁薇枝独自吃掉了满桌子的菜,撑得一走出餐厅就扶着墙吐了个稀里哗啦。
外面在下雪,袁薇枝喝多了,放肆地坐在邮局前面的台阶上,看着满天雪花意淫故事。
周子渝为什么没有来赴约呢?或许是他突然发病,却又不愿意让自己担心,你看他都不是打电话来的,而是发短信。
或许是他家里突然出了什么事情,就像秋末雨天里她的父亲突然遭遇车祸?
不不,这些都太过恶毒了,她希望他平安喜乐。
对于周子渝来说,最最不恶毒的揣测,大约是,他又收到了来自许明琛的什么消息……或许,许明琛真的要回来了。
如果是真的,周子渝会很开心吧,他的心里肯定甜如蜜糖,而袁薇枝如饮砒霜。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竟然能苦涩到这种地步?
雪花哀哀地飘,袁薇枝在这个冬季的雪天里哭皴了脸。对面的音像店里在放歌,歌声隐隐约约。
“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永远都一样不变的心……
你知道的,有些东西无法自拔,比如牙齿,比如爱情。
你也知道的,有些东西并非努力就可得到,比如属于别人的爱情,比如五百万的彩票。
袁薇枝没有再见过周子渝。
要断就断得干净,早该把他丢到火星,她换了电话号码,而周子渝知道的她的联系方式,也仅仅是她的电话号码。
有时候袁薇枝想一想,他替自己垫付了大笔的医疗费,还支付了数目不小的前期笔录费,但那本小说却未完成,她甚至连写好的部分都没给他一份,算是占了他的便宜吧,算是骗了他吧,许明琛骗他,
他一记好多年,自己骗他,他也会偶尔想一想自己吧。
但是她旋即又想到,周子渝记得许明琛,并非因为欺骗,而是因为爱。
多么的悲哀,即使是欺骗了他,也未必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烙印
后来关于周子渝,袁薇枝听到的消息是,他做了心脏移植手术,短暂地恢复了健康,他的弟弟因事故在国外去世,观星人周子渝不得不开始学做生意人。
生意人周子渝后来结了婚,而新娘不叫许明琛。
故事的结局,你不是一个人,也不是跟她。
而你甚至未必能记得我。
终袁薇枝一生,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出现一颗叫做子渝星或者明渝星的小行星。他没有找到吗?他根本就放弃了寻找吗?
关于星星与蔷薇。
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喻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开着花。
这些,都只存在于童话里而已。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