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舞轻寒那些年,我们在章丘玩过

(一)兔子拐棒与王不留行

村东不远处的路北有一处大大的空地,那是我孩童时代的乐园,也是我们孩子眼里拥有着大自然一切秘密的神秘园。

挖蚁窝,垒碉堡,逮蜘蛛,观磕头虫比赛,看蝎虎鲢子尾巴又蹦又跳。在那里这些游戏我们都玩过,在那里我们也认识了许多种可爱又奇奇怪怪的植物。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它们都是一些极其实用的中草药。

我最喜欢一种叫兔子拐棒的野菜。

喜欢它,或许是因为它的名字。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为什么它的名字如此奇怪。难道兔子走路时需要拄着它当拐棍吗?还是兔子特别爱吃这种菜,吃了它才会健步如飞跑那么快呢?我经常一遍遍地想象那些场景,以至于自己都为此笑到肚痛。

兔子拐棒不管我的乐不可支,它自顾自地开花结果。那挺秀的青绿色的杆儿上生着细长的柳叶眉似的叶子,顶部开满了碎碎的粉紫色小花,花蒂上细下圆,五片纤纤的花瓣在微风里摇动的从让人疼爱。花儿落了,花蒂慢慢变成了一个个绿色的小灯笼。不久小灯笼里很快挤满了它密实莹绿的种子。

小麦开始抽穗开花的时候,麦田里满眼黄灿灿的烂漫,那是麦蒿开花了。麦蒿繁殖力极强,如果不赶在结籽之前把它们清除掉,来年,绝对会是铺天盖地的一大片了。跟在姐姐身后,我顺着麦垄仔细地找寻。忽然,我看见一束美丽的粉紫色小花,它细细的茎杆儿正努力想从墨绿色的麦子里挣脱出来。我把周围的麦蒿全都拔掉,单单留下了兔子拐棒。担心被姐姐发现,我把周围的小麦极力往它旁边拥去,小麦很快退回来恢复原样。我只得把手中满把的麦蒿遮盖在它上面,希望它结了种子,来年能长成一片粉紫色的海洋。

成年后我终于得知,幼时的兔子拐棒竟是现在市场上常见的面条菜,而它本来就是一味中药,学名叫做麦瓶草。网络上介绍说,麦瓶草具有滋养解毒,温肺,通血,美容美颜,抗衰老的作用。

有一种和兔子拐棒很相似的野菜,我们都把它叫做麦蓝菜。我经常把它和兔子拐棒弄混了,因为它们的花都是粉色的。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与兔子拐棒相比,麦蓝菜的花色更倾向于淡粉色,花蒂不再是圆圆的小灯笼,而是多了四个棱角,并且它的叶子也要更宽大更肥嫩一些。

小时侯我不知道它竟然还有一个那么霸气十足,气场强大的名字——王不留行。那时的我也不知道,在我们家乡章丘,离我们家麦田仅仅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汉代的平陵古城遗址,它曾是一代枭雄王莽的祖籍。传说王不留行的名字就跟两千多年之前的王莽有着很深的渊源。

王不留行是东汉开国元勋药王邳彤发现的。他几经实验,发现此药舒筋活血、通乳止痛作用极好。在给它起名字时,邳彤想起了当年王朗奉王莽之令率兵追杀刘秀的事。据网文讲:

黄昏时分王朗追至邳彤家乡,扬言王莽是真正汉室后裔,刘秀则为冒充汉室之孽种,并要求百姓提供给他们饭食住宿。百姓认为王莽王朗为祸乱天下之奸贼,皆不理睬。王朗几番催要未果,不由心中火起,带人查看缘由。不料家家关门锁户,竟无一缕炊烟。王朗气急败坏,扬言要踏平村庄,斩尽杀绝。此时有一参军进谏:“此地青纱帐起,树草丛生,稼人藏蔽,无处去找。再者夷平此地也无解兵将饥渴,不若撤离另作安顿,保存实力,以便他日再追杀刘秀。”听得此言,王朗这才传令撤退。

邳彤遂给草药命名为王不留行,意指百姓不留王朗食宿,王莽不得人心,借此让后人切记“得人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历史的巨轮风尘仆仆碾过了几千年,成者王侯败者寇,谁之功过自留待后人评说。但世间万事皆缘于因果,我想,如果没有一代枭雄王莽,或许也就不会有王不留行这个特立独行的名字了。

(二)酒布袋米布袋

我们把它叫做酒布袋,想想这个名字简直形象得可爱至极!

它的叶片是长椭圆形,叶脉凹陷下去,花茎和叶子上都有一层白色的绒绒毛,摸上去感觉心里痒痒的。花和花茎成七八十度角,横着生长,多蒂多花。五片紫红色花瓣的边缘渐渐变成淡紫色,嫩黄的花蕊从细长的筒状花柄里伸出来。

我们剜菜一般都不剜酒布袋,因为没有哪一种家畜喜欢它涩涩的味道。

孩子们却没有人做到不喜爱它。

我们把花朵从花蒂上小心地摘下来,积攒成一大把,把它长长的花柄放在嘴里轻轻吮吸。啊!一股香甜,从唇齿间慢慢浸入肺腑,我们爱极了那饮之甘若醴的醇香,世间最美的佳酿也不过如此吧!

有俩小伙伴已经学着大人的样子吆吆喝喝地开始划拳“喝酒”了,其他孩子都凑过去围观助阵加油。从“哥俩好,三星照”到“四喜财,五魁首”,从“六六顺,七个巧,八仙寿”一直到“九连环,全来到”。吆喝地如此娴熟,真难为小小年纪的他们竟然全都记得如此清晰。

酒布袋被吸完了,我们也醉了。大家东倒西歪地躺在神秘园里,装作醉意微醺的样子,一边懒洋洋又惬意地嚷着“我喝醉啦!”“我也喝醉啦!”,一边眯起眼睛偷覷那高的天,阔的地。天蓝得像大海,云白得像雪后的田野。谁都不愿起来,只愿意在那微醉里枕着花香和青草睡去。

有时候酒布袋里会藏有小蜜蜂,估计蜜蜂也喜欢偷喝它的美酒吧!一次,一个小伙伴刚把花揪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放到嘴里去吸,谁知,有只蜜蜂没来得及溜走。可惨了。小伙伴被蜜蜂蛰到了,嘴肿得老高,他一生气,把那只蜜蜂给踩死了。

我们觉得被蛰疼的小伙伴可怜,小蜜蜂更可怜,为了偷酒喝竟葬送了卿卿性命。也许,酒布袋本来就不属于我们。或许,我们才是那偷酒喝的,而小蜜蜂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吧!

有时候,我们把酒布袋从土里挖出来,想看看它的根是什么样子。原来,它的根并不是须状的,而是像淡黄色的小比例的胡萝卜。一口咬下去,涩涩的,一股子中药味道。怪不得家畜们都不喜欢吃它呢。

父亲说我们那醉人的酒布袋其实就是草药中的地黄,是一味用途非常广泛的中药,清热生津,凉血止血之力较强。

时间接近黄昏,我们玩累了也饿了。这时,最吸引人的当属米布袋了。

米布袋的名字太有趣了。

我们经常忽略掉它茄紫色的小花儿是什么时候开放,什么时候落掉的。我们也不在意它的叶子是双生还是单生的,与含羞草和合欢的叶子有哪些不同,我们只在乎它那圆形细长的“布袋”里面细密饱满的,绿色的,小米样的果实。

尽管最大的米布袋不过五六厘米长,放在手心里也是小小的,但我们还是会采上一把,找一些阔大的菜叶当碗碟。我们团坐成一圈,把圆滚滚鼓囊囊的米布袋放在“碗”里,分给大家。小伙伴们都虔诚地盘腿坐着,即便那灰头土脸的顽皮猴子一样的人儿竟也一下子变得斯文起来。在衣襟上擦擦手,小心翼翼地拈起一个米布袋,轻轻拨开绿色带绒毛的米荚,把里面细密润亮的嫩绿色小米放在舌尖品尝。

“嗯!今年这米很实诚啊!”他学着大人的语气感叹道。

大家都会心地微笑了。

我查了好多的资料和图片才得以知道,我们喜爱的米布袋的学名竟是叫做甜地丁,有极好的清热利湿功效。

(三)麻雀蓑衣和纺车子弦

干旱的季节,麻雀蓑衣紧贴着地面生长。

它紧贴在地上,身上落满了尘土,茎蔓和叶片都是淡淡的水红色。它生得如此紧实,有韧性。它的根死死地扎在地里,想把它拔下来可是不容易,像一只昏睡又害赖病的猪,死沉死沉的,拔不下来。

谁也不曾想到,雨后的麻雀蓑衣一下子变得精神滋润了起来。它不再紧贴着地面,卵圆形的小小叶片因为雨水丰沛而显示出它本真的淡绿色,眼见得日渐丰盈蓬松起来。它的茎蔓迅速往四下里漫延,浅红色的蔓儿枝杈纵横地平铺了一大片。

它那绽开的米粒样的小花密密实实地布满叶片表面,如同微观的孔雀开屏,又像一件……对!彩色的蓑衣。这名字真是契合得紧!只是不知道下雨的日子里,有没有小麻雀穿着它在斜风细雨里飞来飞去,也不知道那小小的蓑衣能不能为它挡得住风雨?

我盯着它,看得眼神朦胧。它平铺在地面上,肆意舒展,坦坦然然,像极了一片缀着流苏的华美的新娘盖头。我使劲拔了一铺下来,把它披在小伙伴的肩上,整理好,后退几步仔细打量。又把它盖在她的头上,那盖头从她头顶垂下来几乎把“新娘”的脸都遮住了!嗯嗯,还是让它做盖头吧。

姐姐有一本厚厚的带彩色插图的《本草纲目》。她告诉我,我们口中的麻雀蓑衣其实有一个更华丽的名字,那就是地锦。这名字真是让人有种麻雀变凤凰华丽变身的感觉。怪不得老觉得它是那么的漂亮,它原本就是华贵靓丽的锦缎一匹啊!

医书上有言:地锦,其性味辛平,有清热利湿,凉血止血,解毒消肿之功效。

与酒布袋米布袋比起来,女孩子们更喜欢纺车子弦。

神秘园的纺车子弦是开白花的。

一棵纺车子弦上能抽出几根茎,它直立的茎是多棱的并且分小节。在每小节的连接处有对生的两片叶子,翠玉色有三个尖的叶子两面均有灰白色绒毛。叶柄处围绕着茎开出一轮洁白色的小花,花瓣是纤弱稚嫩的,橘黄色的花蕊与白色花瓣很搭。

我们喜欢把它采下来缠绕成花环戴在头上;我们更喜欢截取两头带花的一小节,找一根光滑结实的狗尾草的草茎,用狗尾草从那一小节纺车子弦中间穿过。我们手持狗尾草两端,对着纺车子弦用尽力气吹下去,小小的纺车子弦便带着两圈小小白花像小风车似的飞速地转动起来。我们不停地吹啊吹,它们就不停地转啊转。

我们经常坐在大柳树下比赛谁的纺车子弦旋转的快。谁的纺车子弦转得快就说明谁最心灵手巧了。我的“纺车”每次都是那个涩涩地转得最慢的,现在想来,要么是我选的平衡点不好,要么就是我的肺活量太小了。

现在我知道纺车子弦原来就是白花益母草。益母草也有紫色花的,有好多品种,不管什么颜色大片的种植起来那也是相当浪漫美丽的。

度娘说白花益母草味辛行散,入肝经血分,破血散瘀;又甘平入肾经,能滋阴补肾。

舞轻寒,原名李淑秀,济南市章丘区作家协会会员。喜欢读书游历,文章数次在各类征文中获奖,愿做真诚的原创者。

原创作品经作者授权刊发,其他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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