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候鸟

周晓枫

作家，年6月生于北京，年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做过20年文学编辑，先后在中少社、《十月》杂志社、《人民文学》杂志社任职。现为北京作家协会驻会专业作家。出版有散文集《上帝的隐语》《鸟群》《斑纹：兽皮上的地图》《收藏：时光的魔法书》《你的身体是个仙境》《聋天使》《巨鲸歌唱》《有如候鸟》等。曾获鲁迅文学奖、朱自清文学奖、冯牧文学奖、冰心散文奖、庄重文文学奖、十月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等奖项。

《有如候鸟》

收录了周晓枫近两年来十余篇散文新作，以繁复精彩、云谲波诡的巴洛克式修辞和对世间万物极其细腻的体察与感悟，为读者提供了大量颇具先锋意识的散文文本和真实、新鲜的人生经验。

自序《寄居蟹式的散文》及后记《关于写作》，谈了作者对当下散文写作和文学创作的看法。在《初洗如婴》中，她将记忆这一最为主观的哲学主题落实在最为客观的病症之上，构建起一幅互为意象与载体的内心画卷；《离歌》则是对散文结构的实验性抽离，以屠苏之死为线索，牵扯出与之相关的种种细碎的人和事、重现了主人公的悲剧人生以及导致如此悲剧的心路剖析，用小说外壳包裹，用散文的笔调述说，进行了人性与价值的深入探讨……

作者用“寄居蟹式的散文”为文章标记，“希望把戏剧元素、小说情节、诗歌语言和哲学思考都带入散文中”，尝试自觉性的小说与散文的跨界——掏空小说的肉，用更坚实的盾壳保护散文，向更深更远处探索散文写作的可能性。

碎碎念

01

“我们唯有在童年可以尝试被赦免的邪恶。及至成年，为了减免惩罚，我们有时需要以孩子的立场来洗罪。"

孩子，一个甩锅的好理由。当路人以状似客观的口吻说出“他还是个孩子啊！”的时候，肇事者便可顺理成章的走下遭雷劈的祭坛，换上无辜与无措的纯真面孔，以比受害者更楚楚可怜的姿态传播说出早就打好草稿的“忏悔誓言”。

人类，似乎觉得自己在地球上拥有比其他物种更超然的地位与决策权。人类的幼崽，更胜一筹。在还能称为“幼”的阶段，他们不必怀抱被做成“烤乳猪”“小牛扒”“三吱”的食材恐慌，也没有超过天就步入老龄化的生命焦虑，毕竟在广东清远，一只天的鸡已经算是老妖鸡了。他们可以仗着自己的孩童身份开展各式耸人听闻的邪恶行动，比如追逐夏日草地中的癞蛤蟆，再一脚将它踩成灰绿色的史莱姆肉团。而在此过程中，甚至几年内的时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剥夺生命？不，在认知尚未成型时，世上只有单纯的好玩/不好玩罢了。

有了一只癞蛤蟆作为故事的开始，更大型的追捕、更多人参与的围猎、更不忍直视的案发现场……是顺其自然的情节走向。在肉体和精神的杀戮中，满足自己难言的私密欲望。有的付诸行动，有的止于脑内，无论是哪一种，当它暴露在太阳底下时，统一换上了天真的笑脸。于他们而言，只是一场孩提游戏的复刻。既然童年的自己没有因此受到任何的天谴，那么成年后亦当如此。

最后说一句，(?°???°)烤乳猪和小嫩鸡，是真的真的可好吃。

02

"……贴合着我，那海豚一样灵活跃动的脊背。在海浪般的拍击下，我是你的一千零一夜。你让我像电鳗一样，致命地颤抖；或者蚌一般打开，献给你我的珠粒。情欲，让贯通的钨丝发亮，让我辐射出光源。下潜，下潜，到体内的某个深处……那里从未被触及，像我的灵魂一样。你给我酿制的酒浆和暖意，你有一支能把我送到彼岸的桨。羞耻带来迥异的快感，如骨髓深藏。我感到自己在以三倍的速度膨胀，感到心脏泵出的血液，像礼花一样扩散到四肢末端。皮肤灼烫，体内泉涌，我完全没有预料到那种震撼性的后果。极度的快感，使我忍不住流泪。你在我身体里，给我节日的喧哗。”

国人对于肉体的态度透着满满的焦灼与纠结。他们分不清情色与色情的界限，高喊着打倒yhsq的口号，却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时间空间的沉迷于或美好或反胃或冷淡或刺激的肉体冲击中。从浏览器上下左右秩序包围的动态广告，到父母遮挡在眼前的双手缝隙中透出的电视剧情……可以是一具饱满且健康的全裸躯体，可以是眼睛、鼻子、嘴唇、牙齿、手指、脖颈、锁骨、脚踝等等美丽的细节，可以是一段描述动作的冰冷文字，还可能是一个意义不明但婉转旖旎的荡漾音节。只消打开通往情欲大门，再无出逃的可能。

过度的禁欲会带来反噬，过度的自由会引发灾难。如何成功平衡情色与色情的摇摆，使用自然赋予的肉欲权利，在真善美的笼罩下感受身体的律动，享受两颗灵魂之间的玄学吸引，而不耽溺于低俗下流的肮脏抽插？这是一个值得动脑子思考的问题。然而事实的悲剧在于，人类这种大部分以下身冲动闻名的灵长类动物并不擅长使用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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